苏某RS

23.罗刹

赵心慈窝在战壕里，嘴里一半是血沫一半是湘北的沙，他在战场上打滚了半辈子，不甘心被小鬼子碾死在家门口。
头顶是混沌的天，子弹尖啸着贴头皮飞过，小勤务兵扑过来将他挡在山下，胳膊上就挂了一条彩。
赵师长瞧着那半大孩子脏污的小脸，老心一酸：“毛头啊，你和云澜谁大些？”
那大眼睛的小兵眨眨眼睛，浑不知疼似地笑了一下：“我25了.....”
赵心慈伸手胡噜了他的脑瓜子，笑骂道：“放屁，招兵表上没实话，真当你长官是傻子？”
小兵毛头嘿嘿一笑，随着赵师长在战壕里俯身前行：“我.......下个月就16了。”
赵心慈脚步一顿，点了点头，战壕里还活着的人不去看战友的尸身，只把剩余的子弹扫向敌寇，此刻的湘北战场犹如人间地狱。
赵师长眯起眼睛，拍了拍少年的肩，抄枪而起，冲上战壕，怒吼道：“天神地君若有知，倒叫你们这班恶鬼有来无回！老子今天纵死了，也有儿子给我报仇！”
“好嘞！”
硝烟尘雾里一声高喝与他回应，仿佛天兵天将凭空出现，两支奇袭军从密林深处包抄突围，与赵心慈的残部形成了三面夹击。
日寇耗了几日夜，也是疲惫不堪，唾手可得的阵地眼睁睁地成为了他们的墓园，日军的增援被阻隔在奇袭军之后，为首的将官眉眼清俊，唇角含笑，只是那笑意饱含杀机，身影又轻盈飘忽，活像山灵成精。
末路的鬼寇哇哇乱叫，打空了弹匣还要拼刺刀，削去了年轻军官的领扣。
“该死的小鬼子，这扣儿可是我媳妇儿亲手缝的！”赵公子，啊不，赵连长嘴上骂着，脚下却左蹚右突，鬼子眼前花了一花，咽喉便被一只细瘦的手指扼住，赵云澜接力一冲，锁喉魂断。
“兔崽子！？”赵心慈从战壕上扑了下来，像是一只吓疯了的猛虎，以至于流散的残寇竟没人敢拦他。
“爹，我们来支援.......”
“支个屁，你是来要我的命！一个勤务连长，不呆在上海办军需，你你你，你来这里搞什么奇袭，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，老子才真是无人送终！”赵心慈确认儿子安然无恙，便骂骂咧咧地连推带搡，恨不得把儿子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藏着。
“爹，哎哟，赵，赵师长，您这是干嘛呀，我们这是奉命行事，躲着就是违抗军令，您更没人送终啦！”赵云澜嬉皮笑脸地揽着老爹的肩，眼睛却在战场上四处张望。
“呸，你送个屁，咒老子死啊，你这个不孝.......”
“爹！”
赵师长话音未落，一抹寒光从他背后的长草丛里刺出，赵云澜情急一推，将老爹挡在身后，心窝就要迎上敌寇的剑锋！
“噗！”
锋刃刺穿骨肉的闷响让人额角一跳，冷汗顺着赵连长的额角滑下，藏在草丛中的余孽成为一具死尸，重重地扑在赵云澜的脚下，身后是一柄滴血的长刀，和一个萧杀的人影。
赵师长愕然退了几步，只因那平日里斯文清雅的沈参谋，手握染血长刀立在那里，犹如地狱罗刹一般，漆黑的眸，血红的唇，周身的杀气把他本人，都化作一把利刃。
斩魂。
赵云澜朝那英俊的罗刹迈步，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指尖，轻声道：“小巍莫怕，我没事。”
沈巍猛地一颤，闭上眼睛，复又睁开，那股子令人胆寒的杀意便褪去许多。
将长刀在那死鬼背后一擦，沈巍抬眼道：“敌军残部可能还隐藏在林中，小心戒备！”
兵众们应声答是，分散开来打扫战场，沈参谋收刀入鞘，捡起一支枪利落地查看了弹匣，转头道：“赵师长，第十军援军顷刻便到，军需物资也已齐备，您清点一下你部人员，暂时撤离到后方休整，军长有话对你说。”
赵心慈干咳一声，点了点头，欲言又止地瞧了瞧守在沈巍身旁一脸痴笑的自家儿子，叹了口气，转头走了，眼不见心不烦。
沈巍目光如炬，扫视整个战场，神思却一刻未离开身侧几步的赵公子。
赵云澜退着走，方便查看沈巍身后的情况：“山鬼哥，可以呀，宝刀不老。”
沈巍眉心微皱，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，低声道：“别闹。”
赵公子心中做痒，眉眼俱是弯弯：“沈参谋救了我，赵某该如何谢你？”
沈巍干咳一声，耳朵慢慢红了：“大战在即，还有心胡闹，这次奇袭，你布局有功，我会同师长讲明。”
赵云澜撇嘴，用脚尖挑起日寇落下的枪支，在手里掂了一掂：“只要能报国杀敌，军衔我无所谓。”
沈巍瞧了他一眼，正色道：“你若有才能，放在合适的位置，更有利于我军取得胜利。”
赵云澜一愣，摸了摸鼻尖，眼珠子转了一转，那一点子羞涩便又化作戏谑：“得沈长官谬赞，赵某无以为报，唯有.......”
沈巍果然转头瞧他，赵云澜坏笑低声：“以身相许啦。”
硝烟未散，朝阳却已破云而出，一缕浅浅金色拂过赵连长带着笑意的眉眼，这画面美丽而残忍。
沈巍眼角发热，心中热痛，如果不是身处战场，如果脚下沃土没有饱含了同胞的鲜血，如果，战争已经结束，或许，他们真的可以相守相伴。
赵云澜在沈巍眼中读到了太多复杂的暗涌，他仍只是笑。
脚下传来微微的震颤，耳畔是遥遥的欢呼，沈巍移开目光，赵云澜笑道：“援军来了，准备开战。”

（即将完结）